田老汉的这碗水,其实是很讲究的,我也闹不懂,小时候喜欢像他一样拿着一碗水念念有词然后乱喷。但说田老汉厉害的不仅仅是水,听说他年轻的时候专门在外面做些阴毒的事情,有一种药,看见对方出门,指甲弄一点点往人身上一弹,对方七日内必死。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我并不清楚,也没有问过,稍微大一点,开始念书时,一度当成是迷信。
再大一点,我大概查过一些资料,这些东西是中国巫文化中属于“傩”的一类,例如什么苗疆赶尸,例如退水,大抵都可以归类进去。不过,最让我无法忘记也无法言说,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怀疑自己所见的,还是六岁时的那场婚礼。
小山村很穷,平日往来的人又不多,年轻人一旦长大,成亲似乎总成了一个大问题,外乡的女子很少有肯嫁进来的,同村谭老根家就一直被这个问题所苦恼,因为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,三十岁了,脑子有点傻,我们一般叫他谭大傻,自然更加没人肯嫁。我大概从刚刚记事起就一直听说他们家在愁这事,后来大概也渐渐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概念。但六岁时,忽然有一天就听说他们家儿子要结婚了。
我当时当然也不会多想其它,成亲了,好啊,有一顿好饭菜可以吃了。这是村子里的惯例,哪家哪户成亲,照例是要请全村人一顿的。那天夜里老祠堂里张灯结彩,我顾着吃好吃的东西,跟小朋友互相打闹,偶尔听别人说什么大傻子居然娶了个大学生之类的。大概是夜深时,骚乱就忽然从新房那边传出来了。
有人大骂,有人尖叫,有人在喊,然后我们都往那边挤过去,新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,我还没看清楚里面怎么回事,有女人喊着:“你这个杀千刀的——”然后就是“啊。”的一声低呼。